【亞洲週刊/童清峰】
回歸十年後的香港與中國大陸關係矛盾,一些香港人歧視大陸,但香港的經濟發展又高度依賴大陸。香港民間社會非常活躍,台灣的文化內涵比較深厚,大家在交換生命碎片中,彼此激盪成長。
香港和台灣的飛機旅程只有一個多小時,但兩地人民的隔膜卻如天地之遙,交流幾乎都是一些觀光等浮光掠影式的層面,在敏感的政治屏障下,少見深度的文化交流。
然而,香港和台灣各有所長。香港的民間社會充滿活力,儘管民主程度還落後台灣,但法治基礎穩固。而台灣則是蘊含豐富的文化內涵,因此,台港兩地正好形成互補,有很多地方可以深入交流,彼此交換生命的碎片,讓彼此更深入了解對方。
日前,龍應台文化基金會思沙龍系列活動特別企劃《你所不知道的香港》,邀請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總監陳婉瑩主講,讓台灣民眾對這顆東方之珠有不一樣的認識。
脫離英國殖民政府統治後,與台灣同處中國崛起時空下的香港回歸至今十年,港人從不停止爭取民主與掙扎思索身份認同;台灣人對香港的印象長期受電影與廣告媒體所影響,主辦單位精心安排的專題,透過香港電台電視部紀錄片,去探索近代香港發展的歷史關鍵。
台北市金華街月涵堂內擠進約五百名青年學子與民眾,主辦單位特別將場地全數擺滿座椅以應觀眾熱烈響應,跳脫台北紛擾的政治,讓台灣年輕人在金華街靜巷省思香港新生與中國崛起的背後思維。
流金歲月話香江
現場播放的紀錄片《流金歲月》是香港電台《鏗鏘集》開闢的數個系列之一,於九七年七月七日起,分別以六集深刻地從經濟、政治活動及六七暴動等重大社會事件剖析香港整體社會的變革,從五十年代香港工商業之發展,六七年暴動如何改變政府管治香港的模式,到七十年代大學生的「保釣」運動、「反貪污,捉葛柏」,八十年代政制發展、民主發展方向,以及九十年代政壇風起雲湧、九七前後立法局議員之變更,歷數香港盛衰。
香港整個社會的發展﹐與台灣有許多相似之處﹐兩者都是在異議人士與當權者不斷衝撞的社會運動中往前推進。
陳婉瑩的成長歲月也正是香港轉型的年代,她從自己的成長背景與香港的時代交錯談起,細細爬梳戰後香港貧困的五十年代與自己的童年,六十年代對祖國迷糊的「初戀」印象與反殖民意識的啟蒙;動亂的一九六七年與投身社會運動的大學時代,七十年代去國懷鄉留美歲月直至今天的香港。
陳婉瑩說,六七示威對當時香港社會造成巨大衝擊,一方面大學生背景開始質變,原來是有錢人、懂英文者才能就讀大學,到六十年代末,很多貧窮子弟、兼差者都進入大學;另方面,在暴動衝擊下,大學生開始挑戰現實,對如何改變社會具有使命感,這代表一股社會覺醒力量,直接促成一九七四年廉政公署成立。
陳婉瑩也省思與敘述個人在時代底下的身份認同與語言等微妙轉變,並剖析集體記憶中「是中國人還是香港人」的身份衝突問題,陳婉瑩認為身份認同問題固然重要,卻不是香港人最急迫的問題。
殖民地教育的烙印
陳婉瑩難忘她在一家天主教會中學成長的經驗,就是每一個人都要被冠上一個英文名字,學生對中國的了解,往往只是從家庭及民俗的層面。
事實上,對於究竟是中國人或是香港人的認同,從來就不是香港的核心問題,陳婉瑩引述最新的民調指出,自認是香港人同時是中國人的比例達百分之三十八點一,是十年來新高;純粹香港人有百分之二十一點五;純粹中國人有百分之十八點六,是十年來新低。
陳婉瑩更進一步分析,處在中國崛起下的當代香港所必須面對的事實,香港與中國充滿矛盾情結,一些香港人雖然拒絕中國(「大陸人」仍然是一個歧視性名詞),但香港與大陸關係越來越緊密,包括香港人的飲用水都來自廣東的東江,香港依靠中國大陸遊客來支撐經濟增長,去年二千萬遊客,一半以上(百分之五十五)來自中國大陸,大陸客比美國、日本的遊客還會花錢,人均消費是來港各國遊客中最高的。
和台灣一樣,香港的企業早已遷到大陸,他們需要大陸的勞動力,香港企業單在廣東即僱用了一千萬人,是香港就業總人數的三倍,而且香港需要大陸購買它的產品,香港的出口,百分之四十三銷往去大陸,中國是香港最大的出口市場,把第二位的美國(百分之十九)、第三位的歐盟和第四位的日本遠遠拋在後頭。
超越英作家的預言
回歸前夕,英國作家Jan Morris 著書《香港,大英帝國殖民時代的終結》,結尾談九七後香港的兩個可能,「(香港)最糟的下場是不管它多富有,終歸變成了中國省份裏的一個受暴政統治、乖乖聽命、陰沉的共產黨城市。最好的,是它發展成為新中國的典範,引導中國進步的北極星,一個快樂幸福的榜樣,也是它祖國的一種鼓舞力量」。這兩個預言在當時都非常流行、有代表性,但陳婉瑩表示,兩者都是錯的,香港將是處在兩者之間的一個存在實體。
香港確實日益依賴著中國,隨著中國高速發展,香港沒有時間再猶豫,陳婉瑩提出香港的未來想像與思維的座標,以香港的理念結合中國大陸的實際,提煉新思維以創出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間的第三條發展道路。
作家龍應台也呼應台港確有必要緊密交流﹐她比較港台兩地政府的效率指出,香港政府執行能力和效率方面,超過台北很多,如果下游同樣辦一個大型活動,香港的效率跟品質會超過台北,但如果思考這個城市整體的文化藍圖,台北比香港領先很多,「我覺得是整個華人世界最先進的,這剛好由於是香港歷史發展跟歷史條件,在殖民政府時代,完全是倫敦要你怎麼做就要怎麼做,九七之後它政府的組織還沒有變過來,沒有專責做文化的機構,所以它腦的部分是缺的,所以這兩個城市可以交流的是香港可以跟台北學上游文化政策部分,而台北可以跟香港學習執行的能力,強項跟弱項剛好相反」。
再說商業機制,龍應台指出,香港也是領先,例如她去香港一些電器店買電器,就可以看出它服務品質,不是台北比得上的,倒過來,香港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跟台北學,「就是它的文化內涵的部分,但這兩個城市這麼少的溝通,民間交流雖然很多,尤其是兩邊政府因為政治割裂,像老死不相往來,其實對於兩個城市的進步都是有障礙的。」
現場提問激出智慧火花
現場的人士也提出了精闢的問題與主講人相互激盪。 台灣大學新聞所教授張錦華認為,香港回歸以後,媒體新聞箝制的現象似乎更顯著。陳婉瑩則認為,相對於這十年來亞洲媒體新聞自由的普遍倒退,香港媒體倒退的情況已經相對較輕,同時,她認為香港媒體受市場因素的影響更為嚴重。
對台灣民主的現況,陳婉瑩則認為儘管紛亂與衝突時有所聞,她還是認為台灣的民主依然值得肯定;現場眾人精采的激辯與省思令在場眾人印象深刻。紛擾的台北天空下,龍應台文化基金會與台灣民眾思索世界的變化,激盪出智慧的火花。
2007年10月21日 星期日
香港與台灣交換生命的碎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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