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5月16日 星期五

【聯合新聞網】逃不開戰爭的童兵悲歌~推薦序

【林照真(交通大學傳播與科技系教授)】

對多數台灣讀者而言,「獅子山共和國」(Sierra Leone)是非洲的一個陌生小國,對其政治與文化或許所知有限。然而,獅子山最近幾年卻因為「童兵」問題而受到國際關注。非洲嚴重的童兵問題曾經成為小說、電影創作題材,其戲劇張力已夠讓人驚心動魄;即將出版的《長路漫漫》則因是出自一名獅子山童兵的真實口述,更引發全球讀者的震撼。

獅子山人伊實美‧畢亞為本書作者。畢亞在本書中詳述他十二歲離家,爾後一路逃離戰爭、成為童兵、與加入戰爭的經過。早期為英國殖民的獅子山,在獨立之後便開始紛擾不已的政變與內戰,獅子山政府軍與「革命聯合陣線」(Revolutionary United Front;RUF)間的戰鬥,在該國製造了數百萬無家可歸的難民潮。激戰的雙方由於兵源不足,不但強拉成年男子去當兵或是挖礦,就連未成年的男孩也被迫成為戰場主力。

透過畢亞的回憶與描述,非洲內戰的悲劇性盡入書中。在沒有戰爭前,獅子山曾經因為海灘、棕櫚樹等資源,被認為極具觀光發展潛力,是非洲的世外桃源。但畢亞筆下的獅子山,在九○年代竟是戰爭、死亡交織的血腥世界。

故事是從作者畢亞與哥哥、朋友共六個少年要到別的村莊參加朋友的才藝表演說起,原本不當一回事的出門,連父母都沒說,不料出發後卻遇上戰爭,也改變了男孩的命運。在獅子山,戰爭逼使很多青年上戰場,參戰的人即使不是童兵,也常是不到廿歲的年輕人。畢亞在書中描繪他們幾個男孩為了躲避RUF倉皇逃跑,沒有人敢停下來救助受傷的人,因為一旦被抓到,男孩會被強迫刺上RUF縮寫,還要完成殺人的入伍儀式。畢亞自己就差一點被革命軍挑走,但後來畢亞還是無奈地成為政府軍士兵,不得不在戰場中殺人。

由於戰爭不斷,非洲兒童成為士兵的來源,他們被教導如何扣扳機、拉開保險,原本應該受大人照顧的少年,在戰爭中卻成為主宰村民生命的人。這些男孩一開始是處於被抓的無助狀態、受到高度驚嚇,但他們開始接受血腥殘暴的訓練,加上安非他命、海洛因的控制,十幾歲男孩可以拿起AK—47步槍,逢人就掃射,使得非洲成為血腥之國。

在畢亞的描述中,獅子山的人民會懼怕十餘歲的孩子,因為這些孩子讓他們想起大屠殺;有的人也會感到恐懼,更有人會想傷害這些男孩以保護家人。因為男孩們曾經殘酷地殺人,有些非洲人甚至無法原諒這些孩子。書中談到,畢亞與同行的男孩原本只想逃離戰爭,卻多次被當成叛軍的童兵,幾個年輕男孩曾遭手持開山刀的壯漢包圍,被罵是「惡魔」。當時畢亞只能睜大眼睛,頻頻求饒,努力說自己只是個十二歲的少年而已。

畢亞樸素的文辭卻字字充滿著男孩的驚恐。在他的筆下,戰爭非理性與殘酷的本質一覽無遺。屍體四散、身首異處、或是屍體已不像屍體的景象一再出現。畢亞一路設想逃離戰爭,卻也一路看到童兵的不幸。他就曾經親眼看到穿著軍服的少年被堆在河邊,年輕生命卻少了該有的憐惜。

後來畢亞成為政府軍士兵,手上拿的不再是兒時竹製玩具槍,很快他的右手拿著AK—47步槍,左臀旁掛著刺刀,背包腰帶都裝滿了子彈,開始以「戰士」的身分與革命匪軍作戰。當戰鬥發生時,他舉起了槍、扣下扳機,殺了一個人。然後他殺了更多人。畢亞曾看到叛軍中有男孩正在輪流吸食大麻,而他自己也吸著古柯鹹加火藥的毒品,吃了更多白色膠囊,漸漸對死亡麻木不仁。

畢亞也曾經用刺刀割掉俘虜的喉嚨,打了兩年多的仗,明白了「不殺人就被殺」的家規,殺人已成了日常活動。村莊著火、人民哀嚎的聲音,是畢亞苦難青春期的常態,稚嫩童年早在不知不覺中消失。

幸運的是,畢亞後來獲得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」的協助脫離戰爭,並到「中途之家」接受治療,因叔叔照顧,而有了融入正常社會的機會,後來更獲得機會到聯合國控訴獅子山悲慘的童兵境遇。當時,再差幾天就是他十六歲的生日。

畢亞的口述,為更多戰爭中的非洲童兵發言。在非洲約有二十萬到三十萬等難以正確估計的童兵,成為戰爭中最無辜的受害者。相對於非洲的絕色美景,豐富的鑽石、黃金、石油、象牙等礦產,嚴重傷害兒童人權的「兒童軍團」,是非洲最大的悲劇。透過本書真實的口述回憶,逃不開戰爭的童兵悲歌不再是虛擬,而是無助男孩等待救援的驚聲呼叫。

(本文轉載自伊實美‧畢亞新書《長路漫漫》,中文譯本由久周出版文化事業有限公司出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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